2016年9月9日 星期五

皮箱。

 
父親有一口老舊的皮箱,我們都知道是他的寶貝。裡頭裝了多年來與湖南老家往來的書信,手工謄寫的家譜,我嬰兒時期的預防針紀錄表,還有家人各個時期的老照片。
印象中他經常在燈光下,打開皮箱,拿出信紙,取出鋼筆,寫了一封又一封長長的書信。然後珍而重之的折好信紙,放進信封裡。通信不易,友人輾轉寄送,一封信耗時一兩個月也是常有的事。

湖南老家來信的時候,他總要泡杯熱茶,打開信紙,慢慢的讀給我聽。這是家書啊,過來看看啊,他說。我總是推拖一下,隨意聽個兩句就跑回房間做自己的事情。家不就在這裡?當時我不懂。

16歲離家,到了台灣,拿著母親給的便當,以為三兩天就能回家,沒想到一晃數十年,海峽太遠,回家太難。

很長一段時間,父親是沒有家的人。和母親結婚之後,我們是他的牽掛,而老家,則成了一輩子難治的心病。想回家啊,母親和我總是不讓。家就在這裡,回哪裡去。

皮箱裡的書信往返,終因病痛不能提筆。家人的牽絆,衰老的身體,困住想歸鄉的靈魂。

爸,閉上眼睛,就看到家了。彌留之際,我對父親說。漫長相思,70年的離家之路,終於走到盡頭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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